樊振东马龙与WTT闹纠葛，刘国梁需平衡各方利益

　　▲2024年8月9日，樊振方利在巴黎奥运会乒乓球男团金牌赛中，东马中国队战胜瑞典队，闹纠获得冠军。葛刘国梁樊振东在比赛后庆祝。需平图/新华社

　　2025年1月3日国际乒联在其官网宣布，衡各针对近期事态发展，樊振方利国际乒联于近日召开了执委会会议，东马批准成立专门工作组以负责收集运动员的闹纠反馈意见，并审查现有规定。

　　在言辞中，国际乒联表现出“服软”的姿态。

　　所谓“近期事态发展”，是指2024年12月27日，中国乒乓球队的奥运冠军樊振东、陈梦、马龙先后在社交媒体宣布退出世界排名。樊振东与陈梦均表示退出的原因，主要是对国际乒联下属机构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（WTT）“不参赛就罚款”这项规定不满。三位中国明星球员的决定，引起了全球乒乓球界的震动，其后又有其他各国的一些乒乓球员站出来支持他们，声讨WTT不将球员当人看。

　　2024年最后一日，国际乒联公布最新一期世界排名，马龙、樊振东和陈梦均已被移除在排名之外。然而事态仍在不断发酵，外界越来越多地将矛头指向WTT的财务情况。

　　中国乒乓球队、中国乒乓球明星多年来在世界乒乓球界的地位举世皆知，现在三位明星球员表达了对WTT现行规则的不满，国际乒联要灭火，或许还得通过另一位中国人——刘国梁来完成，他现在的身份之一正是WTT董事会主席。

▲2024年8月10日，中国乒协主席刘国梁（中）和获奖选手在领奖台上合影。图/新华社

　　WTT靠什么挣钱？

　　樊振东在声明中宣布退出世界排名的原因，“近日WTT颁布了不参赛就罚款的新规，个人实在无力承受但依然尊重国际组织，所以目前只能选择退出世界排名。” 

　　WTT当时的回应是，这项规定并非最新出台，并辩解称，这个处罚旨在支持WTT赛事体系，确保球迷、组织者、赛事合作伙伴和转播合作伙伴能够看到世界顶级选手参赛。

　　WTT早前公布的2025年赛事手册规定，世界排名前十的运动员如果在不迟于开赛前一周选择退赛，将被罚款5000美元（约合人民币36603元）；开赛前一周内选择退赛或者直接缺席比赛的，将被罚款6000美元；如在退赛同一周参加俱乐部赛事或表演赛，运动员将再被罚款5000美元。

　　樊振东随后又回应了WTT的声明，称自己接到了正式通知：自2025年起WTT会严格执行“最新颁布”的处罚规定。

　　WTT是此次事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，首先要搞清楚的是，这个在球迷看来无法无天的机构，是怎么出现的？

　　全称为World Table Tennis的WTT，中文名叫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，是国际乒联在2019年8月创立的一个赛事管理机构。从隶属关系上说，WTT是国际乒联的子公司。

　　国际乒联当时雄心勃勃，要推动乒乓球运动的商业化和国际化，意图将其遍布全世界的乒乓球巡回赛资产从协会内部剥离，放入一个由国际乒联控制的赛事组织公司中，集中管理，做纯商业化的开发和运营。很明显，国际乒联眼红和模仿的对象，是高度职业化的世界网坛。

　　从WTT宣称的宗旨可以将这个意图看得明白：以运动员和球迷为核心，帮助国际乒联的赛事体系及商业体系做全面升级和改造。

　　WTT对原有的世界乒乓球巡回赛事进行了大幅升级，并从2021年开始落地。从2024年WTT的赛事体系来看，其包括6个层级、囊括42项赛事。如果再加上青少年比赛，那么全年WTT的赛事数量将达到96项。WTT目前的主要赛事有，每年的4站大满贯、6站冠军赛以及总决赛，还有球星挑战赛、常规挑战赛以及支线系列赛和青少年系列赛。再加上原有的乒乓球世界杯、世锦赛和全运会，那么一个中国顶级乒乓球运动员在2025年全年要参加的比赛将非常频密。

　　然而一个仅仅创立3年多的赛事系统，怎么可能与已经发展了几十年的网球大满贯的商业化程度相比。WTT的做法，只是在表象上与世界网坛对齐了。庞大的赛事体量，需要巨大的商业资本作为支撑。对于刚刚起步的WTT而言，非常实际的问题就是：钱从哪里来？

　　WTT并不是实体企业，它的运营资金来源主要依靠赞助方，与网球等高度职业化的其他运动相比，乒乓球在全球市场的号召力远不能达到相同量级。自WTT创立以来，支撑其赛事格局的最大市场，一直在中国。抛开分站赛的小型短期赞助商，贯穿WTT赛事全年的长期赞助商只有4个，均来自中国。2022年年末，一家投资公司拿到了WTT15%的股份，然而国际乒联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究竟是哪家公司。

　　有人专业统计过WTT过去四个赛季的赞助商签约数量，一共是40个，这个数量并不算多。国际乒联从来没有公布过WTT的收支情况，而2023年国际乒联的年报和财务审计报告情况，到现在还没公布。

　　按照WTT公布的2024年赛事计划，要掏出的比赛奖金在1100万美元以上。在职业体育的商业逻辑中，顶级运动员参赛是维持赛事观赏性和吸引力的关键，这就需要通过大幅提高奖金来形成对顶级运动员的吸引力，从而带动上座率增加票房收入，最终形成门票销售、广告赞助、电视网络转播权等商业回报的优良循环模式。

　　纵观世界乒坛，中国的乒乓球明星无疑是WTT赛事中对招商、球迷都最有吸引力的一个群体。据《中国体育报》2024年10月报道，WTT中国大满贯赛事期间，票房收入5700万元；对接企业近50家，实现招商收入2500万元。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，WTT是在用中国市场的营收去补贴全年赛事，而中国乒乓球明星则是票房号召力所在。

　　但WTT发了奖金没有，发了多少？2024年4月，尼日利亚乒乓球运动员夸德里·阿鲁纳在WTT仁川冠军赛结束后，曾公开指责WTT和国际乒联对自己的处罚不合理，以及应有的奖金发放不及时等问题。2024年9月，WTT北京大满贯赛前，奥运银牌得主、瑞典名将莫雷高德表示，自己参加WTT比赛是个“亏本买卖”。

　　有报道说，WTT的奖金水平并不尽如人意，2024年排名男子第一的王楚钦获得了188万元（人民币），排名女子第一的王曼昱则获得了176万元（人民币）。顶级的乒乓球运动员其实不差这点奖金，只是为了可以增加积分、巩固自己的世界排名只能参加——积分是参加奥运会和世锦赛的入场券，也能因此获得更好的签位。但当顶级运动员奔波于各个赛区，造成疲劳增加、伤病频发，甚至影响自己在其他商业活动中的出席，他们是否还要被迫参赛，就要考量一番了。尤其是对于樊振东这类已取得各类世界冠军、奥运金牌、具有巨大商业价值并已得到开发的顶级运动员来说，一些WTT比赛根本没有吸引力。

　　▲2024年5月12日，在沙特吉达阿卜杜拉国王体育城举行的WTT沙特大满贯女子单打决赛中，中国选手陈梦4比2战胜队友孙颖莎，夺得冠军。陈梦在比赛中回球。图/新华社

　　在部分乒乓球界的业内人士看来，陈梦、樊振东此番退出世界排名的核心要点，就在于此。关键是，WTT靠着中国市场、中国明星球员来镇场卖票，将中国乒乓球这些王牌视作最大的卖点——相当于“摇钱树”，把他们当赚钱工具之余，不参赛还要罚款。这种不顾及中国乒乓球队整体利益的做法，引起樊振东等人的反感，是必然的。外界可能会认为樊振东等人退出世界排名的举动，会让现任WTT董事会主席、中国乒协主席刘国梁夹在中间很难堪，是故意让他难做。但想深一层，就会觉得这种“饭圈”阴谋论逻辑好像不太对路。

　　刘国梁作为“中间桥梁”需平衡各方利益关系

　　两年多前的2022年10月5日，WTT董事会会议在成都召开，刘国梁在会上当选为WTT首任董事会主席。会后，国际乒联主席佩特拉·索林又任命刘国梁为国际乒联第一副主席。

　　至此，这位一度被中国球迷戏谑为“不懂球的胖子”，一人兼揽三要职，除了上述两个职位，他的另一个重磅身份是中国乒协主席。

　　2024年巴黎奥运会后，乒乓球球迷圈的风向显而易见地出现了变化，刘国梁在许多人眼中不再是被溺爱的人，而真的成了“不懂球的胖子”。关键原因是中国乒乓球明星们的不同粉丝圈都从各自立场出发，觉得自己所拥护的球星在国乒队中不受待见，认为根源就在于刘国梁“没有把水端平”。关键一点，国乒重要队员在巴黎奥运会之后的一些比赛中，状态并不好，因而整体成绩给人一落千丈之感。

　　直至樊振东等人宣布退出世界排名，很多声音终于直接将矛头指向身为WTT董事会主席的刘国梁，暗示国乒内部分裂严重，樊振东等人主要是对刘不满。

　　但首先要搞明白的是，国乒在奥运会后成绩不佳的问题，对刘国梁的地位是否真的影响很大。熟悉中国体育运动的人都清楚，中国运动队的训练、部署，基本上是按照四年一次的奥运周期来规划的，甚至运动员自身的心理、竞技状态，都随这个周期而有所起伏。中国乒乓球队在巴黎奥运包揽了全部5枚金牌，在奥运会这个高峰期后球员状态出现滑坡，可能在业内人士看来，这是正常的事。

　　在中国国乒这个深具传统、讲求组织纪律性的王牌队伍中，樊振东、陈梦、马龙作为老队员，如果没提前向上级报告得到认同和批准，私自宣布退出世界排名的可能性极低。

　　▲2024年10月5日，在北京举行的2024年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（WTT）中国大满贯男子单打半决赛中，中国选手马龙4比0战胜队友梁靖崑，晋级决赛。马龙在比赛中发球。图/新华社

　　有乒乓球界的资深人士说，没有刘国梁的认可，谁可以进入国乒这支队伍？几年前刘国梁在国乒遭遇“职业危机”时，众多国乒球员都站出来声援他，樊振东是其中之一。马龙一直备受国乒重视，在外界看来是刘国梁的“嫡传弟子”之一，这次也退出世界排名。此次事件更像是中国乒乓球员整体向WTT抗争。

　　部分球迷要搞清楚的是，WTT并非一家私人公司，即使身为董事会主席，刘国梁也只算是公司“高管”之一。更何况，在WTT上面还有国际乒联的诸多主席。比起在WTT，刘国梁在国乒的话事权和影响力，其实比他在WTT大得多。所谓针对他，可能只是一种臆想而已，如同认为刘国梁是WTT这个不人道规则的始作俑者一样。

　　樊振东是中国乒乓球界最大的王牌，无论其运动成绩、商业价值、影响力，都是足以向WTT叫板的资本。由他出头挑战不合理规则也许最容易达到抗争目的。

　　▲2024年6月3日，在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（WTT）重庆冠军赛男子单打决赛中，中国选手樊振东4比3战胜队友王楚钦夺冠。刘国梁（左）为樊振东颁发冠军奖杯 图/中新社记者何蓬磊

　　在这些国乒队员宣布退出世界排名后，刘国梁在接受采访时说：“我也觉得，WTT强制参赛、赋零分、罚款等规则确实值得商榷。这些行为会对运动员造成巨大压力。我认为WTT应该给这些老运动员、功勋运动员设立‘参赛豁免权’，同时为积极参赛的年轻运动员设立‘奖金池’，用正向激励的方式，引导运动员投入到比赛中去。在任何项目的发展中，运动员都是最宝贵的财富，值得好好珍惜。”

　　然后他说了一条出路，“以马龙、樊振东、陈梦三个人的成就和贡献，我相信，只要他们愿意，都可以用外卡身份代表中国队参加比赛。”

　　年底了，打工人要向老板诉诉苦要求减活加薪，要找办法，总会有的。

　　刘国梁要充当的角色，就是“中间桥梁”，可以平衡各方的利益关系。如果谈妥了，就想个办法让大家都能体面下台。这样他作为国际乒联副主席、WTT董事会主席的作用，就达到了。

　　现在球员们与WTT的所有争端都摆在了台面上，不失为一件好事。樊振东今年只有28岁，要参加2028奥运会，还有好多时间。

　　文 /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梁中明